在城市生活久了的人们,会时常向往乡村的悠然景象,尤其是故土曾经在农村的人,更加怀念田园里的风轻闲散。只是在这些人的记忆深处,故乡早已不是曾经的念想,岁月经历了沧桑蜕变,昔日淳朴的烟火味渐渐寡淡。每一次进入梦境的袅袅炊烟,都会随着夕阳隐退到了灰暗里,唯有被秋风摇掉的落叶沉吟着乡愁的余音。
记忆中的故乡总是扩散成朦胧,但在迷乱的意念里终究抹不去年少的印记。我经常会想起村边的那座小山坡,怀念山包里那条幽长阴深的防空巷道,甚至在迷离间会闪现出清晰的画面。印象里70年代的塞外高原,每天都在储备着战争的意识,按照古时的学说我们那里属于战略要地。所以,人人都要备战备荒,每天都要讲深挖洞广积粮,我们村西边的山包就成了备战的避风港。小山底下挖成了七拐八弯的隧道,也成了我们一帮孩子探险的游戏场。因防空洞挖好就荒废了,靠近洞口的一段距离早已发霉,阴雨天气会从里边传出奇怪的声音。渐渐的村子里流传出狐仙鬼怪的故事,多数都是从防空洞里演绎出的惊悚。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了狐仙,一只狐狸经常坐在洞口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拜日,所以村里如果谁家人得了癔症,都会夜半到小山包上烧香许愿,说是特别灵验。在我少小的时候心里就装满了紧张和好奇,每次独自一人经过山包脚下的洞口,一种诱惑一种恐惧,让思绪飞快的虚幻成一条直线。
记得一年冬天,漫天的大雪飘了三天三夜,家家户户的院落积存的雪有一尺多厚,几乎封堵了房门。等大雪停了下来,天空清透的寻不到一丝云彩,灰黄的土地被白色覆盖,漫野银装素裹,万千世界此刻仿佛干净的看不到了往日风尘。这时街里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,因乡村平日里很少有新鲜事,只要有鸡鸣狗跳的小事都会让人兴奋。当我随着大人们跑出去,看到街角落里围了一群人,钻进人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昨天夜里,家住西山脚下的一户人家,因外边的狗忽然狂咬一团,像似往西边追赶的声音。这户人家担心院子里进来小偷,便披上衣服顶着飘散的雪片跑出院子,想随着狗的叫声想看个究竟。这一看,把这家主人吓出一身冷汗,他看到从山脚下的洞口里闪出幽蓝的光,恍惚有一团黑影在洞口旋转。关键是洞里的蓝光忽然变成火球,飘忽着出了洞口,向狗咬的地方移动,那团黑影也跟着火球舞动起来。听到是洞里发生的离奇怪事,人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乱,七嘴八舌的猜测都引向了是狐仙在作怪,最后有胆大的提议进洞去看看。
塞外的冬天滴水成冰,晴朗的天气诱惑出了刺眼的阳光,雪地里吐出的都是慢慢冰雾。人群开始躁动,随后有人从家里拿出棍棒,就像是去奔赴一场悲壮的战斗,人们喘着凝重的哈气,脚踩着松软的积雪向洞口走去。所有的人心怀亢奋与惊惧走进了洞里,当强烈的手电光亮钻进幽暗深处,照在潮湿而昏暗的角落里,却出现了一幕恓惶的景象,让人手里的棍棒瞬间垂落。眼前是一位满脸污垢的流浪老人,卷缩在一堆依稀闪着火星的干柴边,睁开一双迷蒙而无神的眼睛,那幕场景是一种哀求或无奈的凄凉。很多年过去,在我隐藏的心垒沟壑里,始终都没能走出流浪老人无助的目光。(作者:乔维,艺术评论学者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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